以失眠为题的原创小说

编者按:想必有一些人都曾经经历过失眠,失眠的感觉并不好,下面我们来看看《失眠》这篇小说中的主人公有什么感受吧。

以失眠为题的原创小说

时间早已过了凌晨三点,我强迫自己睡着,虽然眼睛紧紧地闭着,却一点睡意都没有。炉子上的水壶嘴冒出的热气任然在我眼前晃动,像蛇一样晃动着它那模糊不清的头颅,悠然悠然地飘向天空,然后又一下子不见了。

这时天空滚动着层层叠叠的乌云,眼前突然变得昏暗起来。有许多黑影正向我扑过来,那些黑影越来越多,越来越大,也越来越低,开始我以为是蝙蝠,即将扑到我头顶时又变成了一大块黑布,瞬间罩住了我的头。这时我眼前突然变得漆黑一片,我惊恐万分,大叫,却感觉没有声音。我感觉自己是不是昏死过去了,所以才没有声音的。

但是昏死过去又怎么会有感觉呢?我在心里不停地骂着自己,死人都背过的人,怎么就经不住惊吓?什么时候我开始变得这么胆小了?何况我是躺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,不过是失眠闭着眼睛瞎想而已。想想自己禁不住笑了起来,但还是没有声音。

尽管漆黑一片,我还是看到有个黑影极速地向我走来,我发现我是站在村外的河边,河岸边的树影在黑幕中乱舞,像一群鬼影那样恐怖,仿佛在向我围拢过来。黑夜寂静得令人窒息,我感觉到了自己浑身在颤抖。我隐隐约约听到流水的声音,呜呜咽咽,犹如妇人幽怨的悲泣,也像婴儿羸弱的呻吟。

那黑影飞似地向我冲来,刹那间便到了我面前,我本能地闭上了眼睛,全身瘫软下来,等待着魔鬼把我吞噬。

我一点儿也没感觉疼痛,我想人死时是不是这种感觉,是不是一丁点儿痛苦都没有?是不是这么轻松地就死了?那为什么人们都很怕死?难道是因为对世俗的贪恋,对生的贪恋,没有体验到死的轻松,死的安乐,死的幸福么?安乐死是不是这种感觉,提倡安乐死的人们是不是已经先体验过了这种死的安乐?

这样想着,仿佛我已经失去了知觉,我的意识中好像是失去了知觉,是不是我在魔鬼的肚子里已经消化了啊!消化了为什么还有意识啊!是不是真的有灵魂的存在,肉体融化了灵魂还在,圣经里是这样说的,佛经里也这样说,东西方的宗教文明大同小异,就是说法不一罢了。人死了精神还在,灵魂还在。为善者的灵魂得以升入天堂,可以轮回为世间最崇高的大德之人,享受着人们崇高的敬意和爱戴,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留在天堂成了神;为恶之人则被打入地狱,经受着地狱里的种种痛苦和折磨,还得永远不得超生。

冤死的就不同了,冤死的灵魂天堂地狱都不收,因为两处都没有收到冤死者的信息。于是冤魂就在世间游荡。特别是在晚上,他(她)会经常光顾那些黑暗阴深的角落,发出他(她)们的冤声,寻找申冤的去处。

我这样想着,不禁欣喜起来,我能有意识说明我的灵魂还在。但忽然又觉得委屈,我又没有得罪过谁,没有害过人,魔鬼为什么要把我吞噬?那黑影一定是某人派来害我的魔鬼,但某人会是谁呢?我百思不得其解,我成了冤死的人了,成了冤魂,我是不是开始游荡了。可是我认为我并没有移动,我移动不了,像是被钉在了那里,钉在魔鬼的肚子里,魔鬼不想让我出来,抑或是魔鬼的肚子已经封闭了,我出不来。冤魂出不来,有冤无处申,妈呀,那个害我的人真可恶,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……

我忽然听到了声音,那声音非常急促,而且带着剧烈的呼吸,我甚至感受到了对方激烈的心跳,仿佛那心脏会一下子从身体里蹦出来。我试着睁开眼睛,眼睛很容易就睁开了。黑暗中我看到了我面前的黑影,高高大大的黑影,心里又颤抖了一下。我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,又仔细看了面前的黑影,原来是个人,虽然看不清面容,但确实感觉到了人的气息。我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自己,又偷偷地捏了捏,有感觉。我没被融化,没被吞噬,没死,我好端端的活着。

哈,原来是自己嘿自己,虚惊一场。我暗自高兴起来。确定面前的是人不是鬼了,我胆子大了些,不再害怕面前的黑影啦。河岸边的树影也没那么乱舞了,也听不到河水流动的呜呜咽咽的声音了。呵呵,原来好多人的死都是自己吓死的。人有了七情六欲真是悲哀!

黑影身披蓑衣,感觉得出是蓑衣。生长在农村的人对蓑衣再熟悉不过了,所以不用仔细辨认就晓得是蓑衣。他的脖子后面还挂着一顶斗笠。从声音听得出他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,我知道了他是本村的人,那个几十年来爱在晚上在河里倒渔的老头。他在村前的这条河的几个激流浅水湾都筑了倒渔坝,每道坝安放有两叶竹子扎的倒渔船,船口逆流而放,上游的鱼往下游游动时,会被激流冲进船里,由于水流太急,落进陷阱里的鱼想逃也逃不出来。几叶船可以使他每晚能有几到几十斤的收获。

老头的声音急促,只是没有先前那样语无伦次了。或者可能是我先前的害怕使我没有听清。他说他听到了婴儿的哭声,他开始以为是娃娃鱼的叫声,他倒了三几十年的渔也曾经几次捕获过娃娃鱼,所以娃娃鱼的叫声比较熟悉。娃娃鱼的叫声虽然是像极了婴儿的哭声,但还是有所区别,娃娃鱼叫声比较粗老,婴儿的哭声尖细而清爽,且有嫩嫩的感觉。他多听几遍后,确定是婴儿的哭声。

他以为是娃娃鱼的时候,还跑到河里去找寻,也跑到倒渔船里去看,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,而且那声音好像也远了,也不像是从河里发出的,倒像是从他经常休息的地方传来的,他更加确定不是娃娃鱼了。

于是他又跑回到他休息的草棚那里,婴儿的哭声愈来愈近,愈来愈大。他的草棚在河岸边的一棵大柳树下,声音好像离草棚还有一些距离。离草棚不远处有一片土丘,那儿是一片坟地,声音好像是从那儿传来的。老头胆子真大,他跑过去查找,结果发现声音是从一颗新坟里传出来的。

他说那颗新坟刚起成十来天,是村里的一个年轻的孕妇,十多天前上吊自杀的。据说死前曾经和男人吵架,婆婆甚至还和她大打出手。是不是孕妇死了后但婴儿没有死,生在棺材里了。我刚刚放松平静下来的心又小鹿般撞击起来,神经如琴弦般紧绷着。

刚刚消失的河流的呜呜咽咽又响起来了,一如妇人幽怨的泣涕,也如婴儿羸弱的呻吟。岸边的树影又乱舞起来了。感觉有一阵阴风往我身上袭击,呼呼呼呼的的风声震颤着我的耳膜,树影舞的更厉害了,噼噼啪啪的雨点石子般击打在我的脸上和身上,突然一道闪电划过上空,整个世界一下子亮了如白昼,我看见许多奇形怪状狞狰恐怖的面孔,发出极可怕的振人心魄的声音,又瞬间消失在黑暗中,而且比之前更黑更暗,几乎伸手不见五指。我踉踉跄跄地往村里跑,生怕那些怪物把我抓住。我忽然发现那倒渔老头早已不见,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幻化成人形的鬼,或许是那个上吊的怨妇化成老头的模样找上了我。我害怕至极,拼命地往村子里跑……

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炉火边,炉火边围坐着一群陌生的男男女女,他们露出惊恐万状的眼神望着我。我奇怪我看到他们并不觉得害怕,我好像忘记了刚才在河边发生的事情,之前的事情似乎跟我无关,或者说根本不存在。而一群陌生男女坐在我家里,我甚至觉得很平常。

我问他们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,为什么那种惊恐样。他们见我没有生气的意思,才说他们是来求助的,他们中的一个女孩跳河了,在村西头的铁路桥脚,那女孩因父母反对她和一个男孩要好,因而大晚上的离家出走,跑到我们村西头的河里来跳河自杀。

我感觉好笑,说哪有自己要寻死还要叫上一群人来陪着的,不可能。这明明就是不想死或者就是怕死的表现。但他们非要我去看一看,露出焦急无助的神情。我同意了,和他们一道来到桥下。

月亮很明,月光照在河面上,银光闪烁。抬眼望去,河对面是一片银色,还能看见远处田野里稀稀落落的草垛,草垛间偶尔飞出几只黑色的夜鸟,在草垛的上空拍打几下翅膀然后又落下。一阵长长的火车的汽笛声呼啸而来,火车在我们头顶的桥上隆隆地穿过,桥和桥下的地面在不停地颤动,颤动渐渐减弱,隆隆的振动声也渐行渐远。

我感觉我们好像不是来救人,而是来夜游,来欣赏这月光下如霜的河景的。我不明白,在我遇到这群男女之前,还是一个阴森可怖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,怎么转瞬之间就变成了祥和宁静、景色宜人的月夜呢!

那群男女在前面慢悠悠地静静地走着,不说一句话。我也在他们的后面慢悠悠地、东瞧西看地跟着。由于月色如昼,老远就看见河滩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。

我快步地走到那个躺着的人身边,此时周围没有一个人,那一群男女早已无影无踪。他们的消失并没有令我感到惊奇害怕,相反我显得非常的镇静。我已经没有了害怕的感觉,仿佛一切都与我无关,我成了静如止水的人。我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这个来自杀、而现在又是躺在河滩上的人,果然是个女孩,十五六岁的光景,月光下她白皙的面容显得非常的娇美,她静静的躺在坚硬的石滩上,如此的安详,如此的温馨,如此的幸福,就如同躺在自己布满鲜花、洒满香水的优雅的闺床上。她如此的可人,如此的娇柔,如此的令人怜惜,以至于令我不敢去碰她,真怕一碰便化成一溜水随河水流去,或是化成一缕青烟消失在这静谧的夜空。

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如此娇美得如含苞待放的花朵似的女孩,为什么要选择投河自尽呢?河水又开始呜呜咽咽起来,这回换成了少女的幽咽,仿若幽怨的《二泉映月》之音,遥远而古典,清雅伤感,情思绵绵!

一阵微风吹过,我感到了一丝凉意,浑身打了一个冷颤。思绪被拉回到现实。这时女孩发出了几声轻咳,忽然坐了起来。我这才发现女孩穿的一身素白的连衣裙。

我联想起了传说中的白素贞,想眼前的女孩会不会是一条美女蛇,之前从水壶嘴冒出来的白气不就幻化成了一条蛇飞向空中不见了么,会不会就是这个刚刚醒来的穿一身素白的少女?这女孩不是投河自尽了么,是谁把她救上来的,而且还把她放在石滩上不管了呢?那一群到我家向我求助的陌生男女呢,他们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?我又深陷于苦恼的思索中……

待我努力的回过神来时,女孩早已扑在我背上了,她要我把她带走,背她回家。她的身上湿得透顶,还在不停地滴水,把我浑身都打湿了,而且彻骨的凉冷。

我问她往哪儿走,家在何处。她纤指往前方一指,就那儿。前方云层深处,隐隐几栋楼影,宛如海市蜃楼,微闪五色虹光。我想,我运气真好,我背上的果真是美女蛇,是仙女。

世间俗人都认为美女蛇是妖孽,往往出来迷惑那些喜好沾花惹草的男人,破坏了无数个本应该很幸福的家庭。然而我不认为是这样,那些被美女蛇破坏了的家庭的男主人,本身在品行和道德上就让人产生质疑,美女蛇不过是他们拿来炫耀的尤物,美女蛇也是为了生存,她们也想得到幸福,谁曾想她们也会遇到负心的男人,她们曾经受伤的心谁又能理解呢?而那些破裂了的家庭的主妇呢,为什么不去拷问一下自己呢,你的家庭你的爱情你又付出了几许的真诚?

我想我背上的女孩,无论她是仙女还是美女蛇,我都真诚的祝福她未来能得到幸福,不管在世间还是在天庭。幸福就是那天边若隐若现的海市蜃楼。你若只是向往而不去追求,他它永远都是海市蜃楼;你若报以孜孜的追求,你将会置身于它的繁华之中。

我一直往前走,一直往前走,眼看就要接近“海市蜃楼”了,而且海市蜃楼发射出来的五色虹光已经照射在我的身上,我开始感觉很轻松了,有点飘飘然,感觉自己已升到了空中,踩在了云上,那种幸福的甜蜜把心装的满满的,我陶醉在无比的幸福中了……

可是,突然间,我发现自己在往下沉,我身上不再是那个娇美的女孩,而是一块巨大的石块,很沉重很沉重,把我一直往下坠,我惊恐万分,大叫着救命……,在我认为已经没有救、已经感到绝望的时候,我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把我托住了,我往下一看,沙发!又往上一看,老婆正朝我怒目圆睁:还不赶快起来,八点钟那,上班的老师都来了,这沙发被你弄的像个狗窝。再看一眼炉火上的水壶,壶嘴正冒着一缕白气,还发出丝丝的响声。

作者|吴兴良

公众号:西南当代作家杂志